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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认识自己才有能力学习去爱”

2015-08-03 01:07:39 来源:长江商报

长江商报消息 陈雪出版新书《迷宫中的恋人》

□本报记者 唐诗云

“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机会, 在阳光底下和自己的爱人一起找到幸福。”被称为“拉拉女王”的台湾作家陈雪近日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理想国出版新书《迷宫中的恋人》。

她以疾病和爱情为主题,以31万字的篇幅书写生死、爱情、命运和信仰,深刻地探讨了人性。

值得一提的是,这部小说是以陈雪的个人经历为原型写成的,其中不乏处在传统价值观边缘的恋爱模式:同志恋人、劈腿、三角恋、一夜情,以及背叛后的救赎、人生中的疾病等等。陈雪已在台湾出柜并登报结婚,她说“我必须要有所经历才能写故事”,但自己并未只把那些“不堪的人生”当成写作的资本,也不是靠暴露自己的经验来博取眼球的人。她甚至用词刻薄地评价过往一些疯狂举动:不堪、残花败柳、罪恶、不伦……

7月底,面对长江商报记者的专访,她坦承自己的痛苦,而写作成为她的解药,“如果不是因为写作,我可能无法坦然面对不堪的过往。”而这一次复出,她将写作推向“自毁与自我创生”。

一个悲伤的童年,一段段惊世骇俗、特立独行的情欲过往,一颗永远保持着好奇与真爱的心,最终成就这本包含血肉伤痛、灵魂撕裂重生的小说。小说一推出即问鼎2013年台北书展大奖小说类年度之书,它被陈雪称为“爱的百科全书式的写作”。她说,自己和爱人当时各自处在爱的迷宫里,疾病让她思考当初感情的意义,遗忘、原谅,最终克服伤痛相信爱。

陈雪借此向读者传递的是勇敢与承受。她告诉大家,像她那样曾濒临崩溃的人,镇定下来后,从恋爱的挫折经验中学习到,人如何恢复爱的能力,不但可以爱,而且可以写作,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往,“真实是会打动人的,哪怕让一部分人走开。我经历过爱的痛苦,了解生活的复杂,我只想告诉他们如何去爱,如何有深度地承受生命的动荡,承受生命迎面而来的痛苦。”

将自己拆解为你、我、她,但小说角色与我浑然一体

长江商报:您写作《迷宫中的恋人》的时候,身体状态和感情状态是怎样的?

陈雪:2008年6月,我因为右手大拇指根处疼痛,开始就医,没想到就此走进“医疗体系”的迷宫,从中医、西医、复健科、骨科直到进了免疫风湿科,才检查出是得了“风湿干燥症”,属于“自体免疫病”。

身体状况是从拇指痛,变成手腕、膝盖、脚底、小腿肚到全身筋膜、关节、肌肉莫名疼痛,而后扩展到喉咙干燥、肠胃消化功能减弱、干眼症,严重时甚至会视力模糊。

当时已经交往的女友曾陪伴我到处就医,但到2009年春天,或许因为不堪忍受我病后的种种改变,或许因为她个人的其他因素,她有了新的对象,我们分手。

5月,我与分开六年的过往情人重逢,就是我现在的伴侣,我们私下请朋友帮我们证婚,举办了没有法律效力,但对我们都很重要的婚礼。开始写作《迷宫中的恋人》是在2010年1月,当时身体还是不好,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打,当作是复健一般,从“疾病的隐喻”这个篇章写起。

长江商报:小说是您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吗?您认为一个作家的人生经历和创作小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?

陈雪:我想,当时的我,遭遇到人生极大的困境,陷入了无比的困惑与绝望中,彷佛走进无出路的迷宫。

起初我只是想把生病的过往记录下来,慢慢地发觉可以写成小说,也就是写出一个人因为某些重大的冲击,觉得“我不再是我”,想彻底地思考“我究竟为什么走到现在这样?” 希望透过回首、厘清过往,把生命问题的毛线团逐一解开,却发现进入更加难解的“追忆似水年华”。

《迷宫中的恋人》是一部全然以我自己当时处境与遭遇为蓝本而写成的小说,但它不是自传,我充分运用了小说的结构、技巧以及叙事方式,将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或者无法正确理解的事物,与命运的周折,透过小说的“虚构”方式,无论是讲故事、描述画面、 构造人物或者如回忆般的叙事,将深处绝境里的我给拉拔了出来。

作品一定程度总是在表达自我的,甚至可以表达自我的迷失、困惑,以及自我蜕变的方式,只是作者借用多少自己的经验,如何去表达而已。在这本小说里,我将自己拆解成为你、我、她三个叙事角度,但小说角色与我是浑然一体的,在小说过程里,我会扮演小说家的一角,冷静地处理小说技术的部分,过去的写作经验里我也擅长并且习惯处理与自己经历相近的题材,作为素材的自己与写作者的自己,我可以清楚掌握,并且充分地融合。

长江商报:您在书中再一次把自己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,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,您希望读者在阅读本书的时候获得哪些认知?

陈雪:希望读者并不带着“阅读真人故事”的角度来看待小说,而是相信作者创造了一个独特而真实的世界,是为了反映我们当下所面对的真实世界,如一个倒影,透过对他人生命的观察,同理,我们得以审视自己的生命。 希望无论是否经历过疾病、情伤,或生命迷失时刻的人,都可以在这书里感受到主角所遭遇的痛苦,并且随着他走出迷宫。

有能力去爱,才有办法走出生命的迷宫

长江商报:《迷宫中的恋人》继续延续了您大胆、前卫的表述形式,您希望在这个“迷宫”中寻找到一条怎样的出路?在现实生活中,您找到了这条出路了么?

陈雪:小说终了,两个主角历经命运的曲折往返,没有被厄运击倒,依然相信爱的力量,愿意坚持相爱相守,即使无法预知未来,即使尚未从伤痛里走出来,但他们是轻靠着彼此,还不愿分离的。

我想,在这部作品里,我认为只有认识自己,有能力去爱人,才有办法走出生命的迷宫,不再重蹈覆辙。现实生活里的我,也有这样的认识,并且坚持这样走着。

长江商报:您认为它是纯粹意义上写给女同的小说吗?大陆的读者反馈给您的读后感是一个什么样子?

陈雪:《迷宫中的恋人》是写给所有为生命困惑、为爱迷失的人而读的,并不特定写给女同志,只是当然有过同志经验的朋友读起来会有更多共鸣。

目前接触到的大陆读者反应都还是正面的,我很惊讶的是我去签书会或演讲的现场,大陆读者的提问,以及我讲的内容,跟在台湾是非常相似的,我并没有选择性地回避任何问题,读者似乎也比我想象中更开明、开放,更愿意接受不同的视野。我是很惊喜的。

长江商报:您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,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,探寻这个世界的过程中,也成就了您的写作事业。写作是不是您一个疗伤的过程?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?

陈雪:写作的疗伤力量是附加的,我想我是因为非常坚持小说的美学,以及透过写作将问题提升到普遍性这个方式,才有能力即使书写跟自己有关的题材。

也不自溺,并且不是为了宣泄、抒发或疗伤止痛而写,小说的力量在于它总是能帮助我们更加洞察生命的奥义,突破自我的局限,可以更清澈地看见人性、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的运行。

因为是以这样提高问题的方式来写作,无意间作为作者的自己,内在的种种问题,也可以得到更清楚的理解,理解、同理以及升华,才带来救赎的力量。

长江商报:这本书的核心是什么?

陈雪:无论是爱情观或人生观,都是“认识自己才有能力学习去爱”。核心观念即是:爱情或人生都是一趟无法预知的旅程,生命并不只是线性地向前,我们可能会与往事重复地交会,并且活在类似于平行时空的状态(因为记忆栩栩如生,且往事总是如影随形),要穿透现在的迷雾,唯有彻底将自己的过往爬网,整理,走进自己生命里最难以面对、最困惑、最伤痛的黑暗深处,才有机会将自己从那里带领出来。

长江商报:您都是先有生活再写作。您的下一部小说会是一个什么样子?

陈雪:下一部作品已经写好了,八月会在台湾上市,走出迷宫之后,我不再书写自己的故事了,新的长篇小说叫做《摩天大楼》。

写的是台北都会里一座巨大的住宅型摩天楼,有三十个角色,各种行业、年龄、身份背景的男女,完全打破过去我书写的风格与题材。

这是因为我已经透过几部小说的整理,把自己整理成为更好的小说家、更成熟的“作者”,《迷宫中的恋人 》这部如同百科全书的小说,真正带领我走出了自己的限制,走到了一个更开阔的地方。

人物名片

陈雪

1970年生。台湾著名小说家,作品受到侯孝贤、朱天文、梁文道、马家辉、止庵等两岸三地文化名人的一致推崇。早期写作前卫辛辣,广受讨论,备受文坛瞩目。

同时,她也是《中国时报》开卷十大好书奖、台湾文学奖长篇小说金典奖、台北书展大奖小说类年度之书、金鼎奖等各大文学奖项获得者。

受访者供图。

责编:Z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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